文/柳思人
背着文字的壳,一只蜗牛从黑板的黑里走出来,直走到白板的白。时钟不会倒走,习惯了鱼肚白里的路边草,习惯了两点间的距离为最短,习惯了一个背包一把伞,蜜蜂的嗡嗡声,田野的空旷,与炊烟袅袅。
知识的门远远的开着。几十双眼睛盯住一双眼睛,左边的窗开了,右边的窗也开了。
钟声硬起来,小南风硬起来,一堂课的架构也硬起来,唯独一杆铁笔的足迹软着。软有软的道理,硬有硬的作派。
世界正在张罗着新的门面,像春天里的一场花事。
白云塘的水已没过了八田漾的脚趾,惊蛰的裤管才勉强挽上了清明的膝盖。
你是一块田,只容我一个人默默耕种。你说花朵属于你,阳光属于你。此时,你话里的骨头被花朵和阳光撕去了一半,另一半与我的故事一起,浸泡在一甏甜酒里。
生活似酒,越久远越香醇。
老樟下。河埠走失了故乡,斜阳走失了风雨,云彩走失了远景——这蓝色的蓝,如同冬天童话里恋爱着的鱼。一路上,橹屌说过的话正在回家的船上干涸。
此刻。整个大地铺满了油菜花写成的书卷,翻一页,灵魂就干净一页。
为了这几十双眼睛,你曾动用过春秋时候的蒹葭,唐朝的小雨,宋代的桃花。嘴里无风,碗里焉能有浪?我,一个企图抓住风的人,一直被风抓在手里。
燕子来了又走了。来自远方的河流,正窥探水乡黄昏里石拱桥的影。我背负的人生行囊,只是顺势装了一些古老的童话,而你在一千零一夜的另一头等待起风,打雷,下雨,等待天边挂起一条儿时的彩虹。
柳思塘的水开始变暖,生活跟桑葚一样变红,变紫。背靠春天,背靠你的土腥味,我在一只小庙里用老磨碾磨生活的艰辛,和清淡,碾磨朗朗的读书声。
记起了故乡的泥土味。我,从一顶草帽里走出去,又从一粒文字里折回来。
两年的苦读,换回一根拉得出又退得回的教鞭。有了它,我随意排列的文字便有了尊严。
而后,从一只庙转到另一只庙,我在梵音里打磨一支粉笔的棱与角,风雨四季的棱与角。
而后。我开始恋爱。费尽心思去爱一堂课,爱一堂课一张一驰的风格,爱一堂课后浪推前浪的感觉;更费尽心思去爱一群人,爱一群人笑脸上的泪,爱一群人流动的风景。
不忘初心。犁尽岁月长河,演绎出彩人生。义无反顾,我从三十岁的语法里走出来,而你却迷失在二十六岁的修辞里。
教书是一场苦恋,你费尽心思去爱那一群人,结果总会离你远去。四季更替,远去的人一批又一批。
为远去的人准备——一个标点,一个短语,一个单句,一个段落……等待一部巨著背后的风景。生活就是这部巨著里的一个片断,往前走,永远精彩。
(2017-04-01 16:2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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