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路人
江南小镇。
中午。
漆匠阿三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开心过。他靠窗坐着,翘起二郎腿,一边喝酒一边暗暗好笑呢。就在昨天早晨,眼睛一闭一睁之时,他升级了——嗨,一下子从爸爸升为“爷爷”了。
这消息,他是从杜校长那儿得来的。
昨天中午,漆匠阿三也坐在这里喝他的老酒,突然他那破手机响了。一看号码,知道是杜校长的电话。
“杜校长,叫喝酒么早点打电话过来。”漆匠阿三说话很随便,因为他曾在镇中学新教学楼工程承包过油漆活,又是“土地菩萨”(学校建在其队里的土地上),所以跟杜校长很熟。
“谁跟你这个酒鬼喝酒?”杜校长火气很粗,他想骂人,“快到学校里来,你儿子出大事了。”
漆匠阿三有点纳闷:我儿子虽然整天游手好闲,但伤天害理的事从来没有做过呀;再说儿子初中毕业已快两年了,即使做了什么越轨的事,跟你杜校长又有什么相干呢。想是这样想,漆匠阿三还是放下了酒杯,撮了几粒花生米,丢进嘴里,然后骑自行车赶了过去。
杜校长斜靠在沙发里,眼睛盯着门口,一脸的虎气;对面沙发上还坐着镇妇联的胡主任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“黄脸婆”,都没好脸色。漆匠阿三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,一看气氛不对劲,就装作怯生生的样子,走进去,问:“啥事体,这样严肃?”
“你那宝贝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了。”杜校长狠劲地抽了两口烟,“你那宝贝儿子把我们害苦了。胡主任,你们到隔壁小会议室跟他说去!”
漆匠阿三原是个急性子,但还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因而也不敢像平时那样放肆,只得一声不吭地跟着胡主任她们进了隔壁的小会议室......
当漆匠阿三从小会议室里出来时,也快下午2:00了。临走时,漆匠阿三与那黄脸婆又争执起来。
“少男少女的这个事,叫我这个做爸爸的怎么管得牢,一双脚生在儿子肚皮底下,我有什么办法?”漆匠阿三到底是吃百家饭的人,话说得圆滑,“你怎么不管牢你自己的宝贝女儿,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,也糊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,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?你还有啥资格指责我?今天孩子呱呱坠地了,要罚了,你晓得急了!”
漆匠阿三想,今朝一定要用气势压倒对方,不然的话,一身罪过全弄到自己儿子身上不说,这桩事情肯定很难处理了。本来,漆匠阿三还想反问杜校长几句:“你们学校是怎么教育学生、怎么管理学生的?你们难道没有责任吗?”话到嘴边,觉得不妥,结果还是吞了回去。俗话说:十月怀胎。掐指算算,儿子与那初三女生的风流事一定是在去年暑假里干的。漆匠阿三越想越觉得儿子比自己年轻时强多了,这样想着,他在心里暗暗笑起来,继而又骂起自己来。
“小生命已经降生了,你们必须妥善处理好。”杜校长不能不说了,当着胡主任的面,他不能不提醒双方家长,“记住,为了你们的孩子,要尽量缩小影响!”
“啥缩小影响?”漆匠阿三又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了,心里想,“我巴不得,这事影响越大越好呢。”
回到家,漆匠阿三把残疾的妻子和“不争气”的儿子叫到酒桌旁,正儿八经地商量起这件事来。他在心里估摸着,这次镇上定要狠狠地罚款了,上千上万地罚都说不定,但他一点也不怕,反正他这个三口之家,除了两床被头、一个灶台、一张酒桌、一辆旧自行车和一只破手机(手机是他徒弟为了方便生意上的联系送的)外,再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,况且,镇政府也是讲理的,总不会把一对大门也给罚走了吧。
漆匠阿三他见得多了,这个社会怕三种人:一怕穷光蛋,二怕不要面孔的,三怕不要性命的。 他又一次在心里“嘿嘿嘿”地笑起来:罚!罚谁呀?老天助我也!他要把自己的孙子风风光光地抱进门,等“媳妇”初中一毕业,他要把这门亲事风风光光地定下来......
这样想着忆着,漆匠阿三给自己“奖”了一杯酒,脖子一伸,酒“咯噔”一声落了肚。于是,把剩下的一撮花生米给“兜”了,然后披上他那满是油漆的工作服,哼着小曲,骑车出门去了......
(2009.6.8)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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