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路人
头蚕上簇前后,蚕农们那个忙呀,真是够戗,特别是家里的正劳力,简直可以说忙得焦头烂额。
没有办法,要正儿八经地过日子,要支撑一个个像模像样的“家”, 大人们一边起早摸黑地钻在桑地里剪枝采叶,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家里那满地的“蚕宝宝”,一边要摇“蜈蚣簇”或扎“笠帽簇”,为春蚕“上山”做着各种准备,还要没完没了地抽桑丁皮晒桑丁皮买桑丁皮,更要顾及田间、地头、鱼池中那大大小小的活儿。那个时候,大人们真是“走路跳,干活叫”,抽烟记功夫,放屁算时间。等到蚕熟上了簇,再过几天回了“山”、卖了茧、清了满屋的蚕沙后,他们才勉强有喘口气的机会,才勉强可以歇歇脚。
头蚕一罢,田间地头成片成片的蚕头转眼就熟了老了。此时,各家各户的孩子们刚刚结束了“桑果大战”,一双双被桑果汁染得彻紫的小手掌还来不及完全洗净,一场新的“战火”又在孩子们的心里悄悄地酝酿着,酝酿着......
这场“战火”的名称,叫做“火烧蚕豆”。
放学回家,书包一掼,就出门去割草。背着筐在田畈里溜一圈,选一个远离村坊的合适地点,把草筐藏在树荫里,等烈日往西边慢慢地倒过去,然后吹起“布谷布谷”的哨号。不多久,几个平时蛮要好的玩伴就会集拢来。看看四周无大人,几个小伙伴迅速散开,分头很机灵地去拔枯萎干燥、满是豆荚的蚕豆茎,双手一抱,然后一阵小跑,把它堆在避风的高地头下,小山似的;再掏出火柴,给点着了,扒在硬地上,撅起小屁股,探出头去,一阵猛吹,眼泪鼻涕的;实在不行,就摘下凉帽,噼哩啪啦扇一通,一阵浓烟过后,火焰就会蹿到“小山”上面。
烈日下,火势再旺,只要不出现持续的浓烟,大人们是无法从远处看到这种“战火”的。为了避免出现“烟柱”,常常要派两个老手,用长长的桑丁,轮流着挑,轮流着拔,让蚕豆茎充分燃烧。一会儿的功夫,爆熟了的蚕豆从豆荚里跳出来,噼噼啪啪的。此时此刻,曹植“七步诗”中的意境,竟呈现在我们的眼前,叫人免不了生出些许伤感来。
小伙伴们一阵忙碌后,整个高地头顷刻被一股蚕豆香所笼罩。微风吹来,大家稍稍透了口气。于是,用桑丁把火焰给抽灭了,并快速拨开还带着火星的灰烬,拨得薄薄的,再用凉帽用力一扇,烧熟了蚕豆就会露出“笑脸”来。大家不顾一切地挤拢来,一个个吵着嚷着都伸手撮一把,又一个个重新扔回去:“啊哟,太烫了!太烫了!”小嘴巴拼命地吹着手指头,又拼命地抹着自己已全是汗珠的小脸,然后推推搡搡,看着一张张小花脸,忍不住一阵狂笑。
总有人会自告奋勇地出来做“娘舅”——随手把火烧蚕豆捋成几堆,再排个序,抓个阄,然后一一给“兜”了。大家边吃边嚷嚷,边吃边撤离,边吃边割草.......
其实,不必做“贼”心虚,因为做这种事,即使被大人们看到了,也只是象征性地喊一气、追一气,吓唬吓唬而已,根本不会太为难我们,而大人们也多半是想趁机赶过来抢点火烧蚕豆吃。
因为火烧蚕豆现爆热吃,实在是太脆太香了!
(2009.6.1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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